葛鑫
“野兴几多寻竹径,风情些小上茶楼。”周末,与先生开车去乡间闲游,天热口干,恰遇一“茶”字招幌,原是一乡间茶楼,一提着茶壶的瘦削老人看到我们,忙招呼我们进得屋去。
茶楼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,七、八张原木方桌,几把大茶壶,若干白色瓷杯、红色果碟。大灶在那里“咕嘟咕嘟”地烧着水,陶瓷的大茶壶配着大碗。茶馆里有几个老人,他们都衣着朴素,一边喝着茶,一边用乡间土语谈古论今,靠窗的一边,还有两个老人在下象棋,棋盘纹路模糊,看似有了些年头。茶水下了肚,老人们脸上的皱纹好像也舒展了些。
瘦削的老人一边给我们沏茶,一边努力用我们能听懂的话说:“都是附近的乡亲,他们喜欢到茶楼小坐,一来解解乏,二来唠唠磕……”我和先生端起大碗茶细品着,每人两块五,老人只收了我们五块钱茶钱。边上一茶客看我们惊讶,介绍说,每人两块五,你付了钱,从早上喝到晚上,没人会对你不耐烦。
时间在这间乡野茶楼好像是静止的,看着茶楼里大碗喝茶的乡亲们,恍惚间竟不知何年何月;时间在乡野茶楼又是流逝的,茶碗中的茶水添了空、空了又添,此时此刻,什么烦恼都没有,喝着茶,吃着毛豆,一个下午就悄悄过去了。我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多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初夏,我初到江南时,那家位于兰溪诸葛镇乡野间的茶楼。
茶楼连名字都没有,历史的风雨将瓦檐、屋脚布满了青苔。然而那写着“茶”字的招幌、那“鸣鸣”作响的茶炉,却令人有种亲切的感觉。方桌、高凳儿脱落了原有的茶色油漆,却无破落之感。茶室的临街面,是一条喧闹的小吃街,街的尽头便是通往诸葛八卦村的路。
作为一个北方人,那是我第一次走进茶楼,说是走进,其实是置身于露天处的,因为室外更会有一种闲情生出来。那时室内喝茶的老农也是三五成群,人手一盅盖碗茶,个个朗声笑语。桌面刻满了印痕,土茶碗老得发黄,一碗茶水只收五毛钱。
朴实的农村大妈提起长嘴土壶,将壶嘴贴着茶碗,给我们几个朋友每人泡了一杯热腾腾的“香茗”,直把情意倒得满满的。
在古色古香的氛围中,借着茶香营造了许多关于生活、关于文化的主题。小小的茶室在醉意中,一切都和心意相溶合,湿漉漉的。浓郁的芳香、温情的话语洗涤着远途的疲惫。“村茶比酒香”,这些芽芽叶叶好像是最能抒情表意的,我不懂茶,却醉在了茶香中。
看着茶叶在沸水中打转,不觉感慨万千:淳朴的乡民从茶树上采摘下生活的希望,又从希望中揉出汁来繁衍一代又一代。看似柔弱的叶子,竟就甘心把一身春色、万般柔情献于人间。任掐、压、烘、揉,只默默地忍受,无怨无悔。在水深火热中,它竟笑得极为灿烂。
那一次也是边品茶边聊天,一个下午就倏地过去了。
二十多年过去,一切好像都变了,一切又好像都没变。一年又一年的江南乡村,依旧如画般静默着;一季又一季的乡野茶情,也都被收在了这一杯又一杯淳朴的茶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