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颐

　　如果说人生是旅途，那么，在张抗抗的人生中，文学就是旅途上最好的风景。

　　2022年，是张抗抗从事文学创作活动五十周年。张抗抗筹备出版文集，《乌镇的倒影》就是其中之一，一部散文随笔集。

　　书名取自同名散文，从名字我们能揣摩出题材大约是写乌镇的游记。确实如此。它写水乡古镇的石桥、长街、老屋、木船。黛瓦白墙的屋，临河而开的旧木窗，被石桥拦成一截一截的河水。张抗抗以婉约的文笔描述乌镇的风情。而“倒影”有着双重内涵，既是归属于水的风景意象，更是乌镇养育的孩子——木心先生。张抗抗说：“木心的文字，是绘画的倒影；木心的绘画，是文学的倒影。”

　　以《乌镇的倒影》命名这部散文集，除了文字的美意流传，也很好地概括了集子的主旨。它基本上就是由写景、写人两部分构成。景中有人，张抗抗用她的视角描摹山川景物，这景物中蕴藏当地的人文景观；人也是风景，透过深情的回忆，我们见证了这些在漫漫长路上跋涉的人们，每个人都在谱写自己的图画。

　　张抗抗祖籍广东新会，1950年出生在杭州，十九岁离开杭城去北大荒农场上山下乡，中年以后，居留北京迄今。这条长长的斜线是她的人生地理节点。南方与北方，都是她的故园。张抗抗散文的韵致就在南北之间切换，有时杂糅着两者之长。

　　“西湖离我渐行渐远，却又是忽远忽近，若即若离地挥之不去。”《西湖杨公堤随想》是张抗抗对杭城现状与未来的感怀，而《西湖记忆(三则)》，阮公墩、上天竺、宝石山，盛载的都是童年的回忆，还有《下渚湖湿地探幽》《重拾钱江潮》《云和梯田》《松阳探秘》《宛若剡溪》《仰视缙云》……西湖的、杭州的、浙江的，山山水水，花花草草，白云苍狗，绿霭层林，尽在她的笔下，“水是水袖的水、波是眼波的波”，谁能不忆江南？

　　景随意转，意伴景生。写北国风光的散文，厚重大气。《红松擎天》，伊春，林都多树，林都多雪，冬季满山白雪，夏季绿叶繁茂。《天边草原芍药谷》，丘陵草浪划出舒缓的弧线，在旷野无垠的草原深处，蛰伏着大面积的野生芍药，壮观慑人。《石砌的史书》《金上京镜像》《大青山冰臼》《西拉木伦河漂流》《鸣沙山听沙》……东北的、西北的、华北的，亭亭白桦，悠悠碧空，碎冰裂河，万象更新，悠久的历史融在土壤的草灰间。

　　“外婆早已不在了，但还是常回德清去。”张抗抗写外婆，写母亲，写家人予她的爱与教诲，她因此得益于平和乐观的心态，造就心灵最坚实的内核与底蕴。冯骥才、汪曾祺、冰心、萧乾、谢全铭、荒煤……师友的哺育与交流，浇灌文学之花，惠泽世人。这部散文集分为五辑：我行、我醉、我爱、我敬、我悟。风景与人，皆给她感悟，人生至此，渐得圆满。

　　《乌镇的倒影》是散文集。但是，我们都知道，张抗抗还是小说家。《北极光》《隐形伴侣》《赤彤丹朱》《作女》……张抗抗的小说立足女性视角，同时超越性别意识，既有个体对社会人生自然宇宙的审美，也有作为群体对一代人命运的追问与思索。这部散文集包涵着张抗抗小说创作的本源与变化。关于女子的篇章在书中占据了相当部分，张抗抗书写女性的故事，以《柔弱与坚韧》歌颂女性的品格，以《写作的女人》剖析女性特质与文学创作的关联。“真正写作的女人，依然我行我素。”她爱这份我行我素，以自己的方式刻下足印。

　　散文是生活本身，而小说是对生活的提炼。不管散文还是小说，张抗抗的文学，是生活的倒影；张抗抗的生活，是文学的倒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