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世荣

　　“这张画画的就是现在的这个景！”在赤石乡张源头村，“九玖归一”民宿创办者周海中兴奋地说道，“余绍宋的《赤石飞泉》画的就是龙岩洞(又名龙眼洞)瀑布，潘天寿的《松荫观瀑图》我有点不敢确认！”

　　云和之山有些许粗犷，赤石岭巍峨险峻，让人难以忘怀。陈万里(1892—1969)，中国近代享誉世界的陶瓷专家，故宫博物院研究员。他早年从医，平生多才多艺，研究过昆曲，能唱能演，还是摄影家。他为考查浙江龙泉青瓷，搜集了大量瓷片标本，自1928年起曾“八去龙泉，七访绍兴”。乘车路过赤石岭时，拍摄了3张云龙公路照片发表在1934年的摄影杂志《科学画报》第9期：以《采药旅行记》为总标题，各照片名为《汽车行云龙(云和至龙泉)路盘山之状况》《自云龙路上临海洋岭(赤石岭)望两岸之公路》《云龙路之弯曲》。

　　龙岩洞位于赤石岭西，丽浦公路79公里处(赤石乡张源头村边)，海拔240米，洞外奇峰怪石嶙峋，一帘瀑布从洞右70余米处飞泻而下，洞前终日水丝喷洒。俯瞰瀑布，飞珠落玉，紫烟升腾；仰观瀑布，银河天降，雨霁飞虹。人间五月天，惊艳瀑布间。遇春季雨水多时，亦有“千尺白练入涧来，凝似银河落九天”之感。杭州来的客人称此洞的形状与杭州西湖紫云洞相似，但洞外美景更胜一筹。洞形呈半封闭开放式，外高内低，狭长而伸。奇洞飞瀑美景，古往今来，引无数文人骚客驻足呤诗赋对，绘画留题。

　　周末闲暇春游时，我见“九玖归一”民宿背靠龙岩洞瀑布，民宿内养花种草简朴自然、室藏书香风格清雅，独有“东隅郁葱葱，盆花簇草丛，性本适造化，天趣和其中”一般韵味。亦于友处得悉，发现存于浙江省博物馆的《赤石飞泉》图片，便将余绍宋、潘天寿两位大师民国时期为之留下的墨宝照片传与周海中，一盼他鉴别真假，二为他提供些民宿装饰素材。

　　诗画本一律，天工与清新。

　　余绍宋(1883-1949)，字越园，又称寒柯居士，浙江龙游人。为近代著名史学家、鉴赏家、书画家和法学家。2002年以方志学家和书画家的双重身份被列入浙江省百位历史名人。传世著述有《书画书录题解》《画法要录》《画法要录二编》《中国画学源流概况》《寒柯堂集》《续修四库全书艺术类提要》《龙游县志》《重修浙江省通志稿》等。余绍宋曾两度出任民国司法部次长，1913年至1928年间兼任北大、清华、师大教授，法大、美专教授及校长。1943年5月，随国民党省会机关迁徙至云和山城，应黄绍竑聘请出任浙江通志馆馆长，馆址设在大坪村梅氏古宅。抗战胜利后，于1945年8月随通志馆迁回杭州。余绍宋在大坪所作书画加盖白龙山庄篆印，在云和时的诗作有《移居大坪五首》《云和大坪闻日本投降口占二首》《甲申七月自云和至景宁记事四首》等。当时的通志馆大厅即梅家中堂被设为艺术画厅，常有作品展陈。

　　龙岩洞瀑布虽不著名，却幽美如画，令余绍宋两度寻游，回来后如获神助通灵，诗意大发，挥毫泼墨。余绍宋于1943年创作的《赤石飞泉》立轴画，长173cm宽59cm，作品上的文字分诗词及题记两部分：

　　赤石嵯峨引霹雳，剖破巉岩耸绝壁。百斛明珠千幅绡，倒挂银河泻寒碧。激石喷澎层复层，久晴犹盛况雨积。即之如雾又如烟，灌莽阴森翠欲滴。坐观之处亦生成，巨石横撑如砥平。其旁休憩有岩穴，天然不复劳经营。云和之山半顽犷，驱车历览难移情。偶寻泉源惊创获，恍如画境心为清。南田石门久腾誉，独惜兹山名不著。规模虽小结构精，幽奇别具烟霞趣。亟招胜侣加品题，莫令山灵嗟不遇。重游归后遂感通，苍茫指我留题处。

　　云和赤石岭西有瀑布，向不著名，予于壬午(1942年)之秋驱车过之偶然发见，甚觉幽美，既抵云和检视县志，语焉不详，其邦人亦无知之者，因告交通管理处长江家楣归途约与同游，俾为标榜，复作此诗此画纪之越一年，余绍宋题记。

　　题记中所提到的同游者江家楣，曾经担任宝山县、上海县县长，浙江省公路局局长，交通部公路总局主任秘书等职，为《民国上海县志》作者。从中我们可以得知，两人相约外出游玩山水，其实是为了考证《云和县志》而走访乡间。

　　岁月呼啸，美无倦意！

　　无独有偶，1944年春天，潘天寿也因龙岩洞瀑布的飘逸之美，创作了一幅《松荫观瀑图》赠于当时的民政厅厅长阮毅成。画中的文字为：

　　清游最爱梦中山，怪壑奇崖笔外扳。又见水晶帘不卷，从天摇曳到人间。

　　毅成学长兄属画，即请正可，三十三年(1944年)春初，寿于云和。

　　飞瀑二字误又见，灯下又记，阿秃草草。

　　潘天寿(1897-1971)，字大颐，自署阿寿、寿者，浙江宁海人。现代画家、教育家。1915年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，受教于经亨颐、李叔同等人。其写意花鸟初学吴昌硕，后取法石涛、八大。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、浙江美术学院院长等职。为第一、二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中国文联委员；1958年被聘为苏联艺术科学院名誉院士。著有《中国绘画史》《听天阁画谈随笔》等。

　　1928年4月，潘天寿任国立艺术院国画专任教授。1937年11月12日，上海沦陷，杭州危急，随杭州艺专全校师生内迁至湖南长沙、沅陵。1942年秋，潘天寿跟随临时省会机关辗转来到小顺，住在小顺村的弄夹儿(地名，现已淹没)。1943年5月，在原沙溪乡隔溪寮村国立英士大学艺术专修科担任教职，住在隔溪寮村宋家大院。后又迁至县城叶家厅。1944年4月，潘天寿出任重庆磐溪的国立艺专校长，现存一张4月26日离开云和前，同来送行的英士大学艺术专修科的师生合影留念照。潘天寿在云和期间曾创作了《松荫观瀑图》《松》《山斋晤谈图》《竹石》等书画，还和余绍宋、吕公望等书画界名流，在处州民众教育馆(原城隍庙旧址)举办过多次书画展。

　　齐白石曾说过国画的精髓：“妙在似与不似之间”，追求神似，不求表面的形式。《松荫观瀑图》渲染恰到好处的留白，方寸之地亦显天地之宽。读诗清游在人间，无画处皆成妙境。没见着原画，凭两张简单照片，或许我你一样，作为一名欣赏者，对于两位大师的作品精妙之处，也不能尽数。吕公望先生曾在赤石创办“浙江省难民工厂”，喜欢书画的他是否还有存世墨宝，还有待寻找。我无意于照搬书评，希望有那么一天，名流荟萃云和的故事能为世人知晓，吸引更多的画家来此作画，更多的游人来此游玩。

　　已听闻周海中准备复制两幅作品上墙装饰的消息，却因两张照片接到了他热情的邀请，因有事不能如约亲往，身临其境，如画家一般坐观龙岩洞瀑布，心中有憾却欣喜依然。希望有那么一天，在社会各界的关心关注下，龙岩洞瀑布成为热闹景点。